【磁石】虚假伪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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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二宫和也曾经想过许多次，樱井翔毕业的时候自己的生活该会变得多么混乱。樱井早已经敲定了工作，离校后就要前往关西的一所大学担任讲师，对于文学系的学生来说，这已经相当令人艳羡了，二宫也替他高兴。可是，随着离校日期的临近，最初的喜悦却像深入高原的空气逐渐稀薄，一种僵硬、彷徨的气氛取而代之，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地横亘在他们之间。从两个人相识开始，还从来没有长久分离过，就连樱井大一二宫高三的那一年，樱井也几乎每周横穿整个东京回家和二宫一起度过周末。
二宫和也想了那么多，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些什么，就已经坐在樱井和另外几个朋友的毕业派对上喝着酒了。
01
我可以发誓，我原来可真的没想喝这么多，二宫和也这么想着，使劲儿用掌根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樱井翔还在房间的另一端和一个朋友说着话，两个人手中的啤酒罐时而不太准确地碰在一起，看起来聊得很开心。不过，这是为了庆祝他毕业而开的派对，他本就该尽情享受快乐的。
一整个晚上，樱井翔没有来找二宫和也说过一句话。虽然他们隔着整个房间的说笑和嬉闹对视过好几次，但樱井翔的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的人，有的是和他共享这个派对的同级生，有的是仰慕这个连续四年获得奖学金的学长的后辈。还有几个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而满面红云的女孩，踌躇满志地过去又怅然若失地走开。当女孩子撩起长发，朝着樱井的方向倾身，藉由音量过高的音乐凑近他耳畔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便总是抬起眼去寻找二宫和也，可二宫每次都假装没有察觉，那些带着不安和惶惑的眼神便像脱了靶的箭矢一样在空中划过后失望地摔落在地上。
02
有朋友问二宫和也怎么不去跟樱井道贺，二宫笑笑，说反正我们住在一起，回去再说也一样的。朋友惊奇道：“你们居然住在一起的吗？我现在才知道。”
“是啊。我们…我们一直在一起来着，从我中学第一天认识他开始。”二宫回答。
“怪不得你们感情那么好，总是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朋友感叹完，又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还好你们两个是朋友关系，不是电影里那种所谓的青梅竹马，不然肯定没戏。”
“诶？”二宫和也一时跟不上朋友奇特的思维跳跃。
“你想啊，都这么多年了，估计该到了早就已经在交往但又已经对对方厌烦的阶段了吧？朋友的话，在一起时间越长，感情越深，多好。”
“这样…啊……”二宫和也想反驳，但又觉得似乎无话可说。
“可不是嘛！爱情啊，总是要新鲜刺激才吸引人嘛，比如说……”友人晃着手中酒杯环顾一圈，指尖点向角落里一个正跟朋友自拍的女孩，“那边，那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看起来就很棒，今晚大概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邂逅之夜。总之，友情要长久，爱情要新鲜！“他看起来对自己作出的总结性论断十分满意，对着二宫点点头，朝着那女孩走了过去。
03
二宫和也叹了口气。他和樱井翔从没分离过。是准确的“从没有”，甚至不需要使用“几乎”这个字眼。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无比珍视而且依赖这些年来两个人之间与日俱增的情谊，但是这名为“亲密无间”的植株又实在太过茁壮，杜绝了其他所有情感存活的可能性。所有的心灵空间被它占据了，所有的阳光被它拦截下来据为己用，所有的快乐回忆化作的雨露也被它贪婪地吞噬了。而两个人一旦分离，它也许会立刻就暴露出它的脆弱，暴露出它那徒有其表的体格不过是漫长的时间催生的虚象这个事实，而等到它枯萎朽烂的时候，二宫和也和樱井翔之间也将再无牵连。
二宫和也对此毫无办法。除了打开新一罐啤酒的拉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喝得太多的。
04
派对结束，到了散场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喝得不少，醉得不那么厉害的人扶着或是架着他们醉得太厉害的朋友，三三两两地上了出租车。
樱井和二宫落在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等不来空的出租车，好像有谁在前方路口为了不让他们回家而把所有车都指去了别的方向。二宫和也靠着一杆路灯的柱子，樱井则沿着那盏灯投下的光圈边缘来回踱步，仿佛那光束是实体化的牢笼，把两个人一起困囿其中。
“要不，我们先往大路那边的路口走走？”樱井提议道，语气透露出故作轻松的，过分的随意。
“我觉得…可能不太行。”二宫兀自保持着背靠路灯的姿势没有动，回答的声音也含含糊糊。
樱井本来想问为什么，看见二宫和也试图让自己的上半身离开灯柱，却只是身形扭曲地晃了晃，便明白他正陷于酒精导致的晕眩里。于是他过去扶了二宫一下，让他恢复原来的姿势，并提出了新的建议：“你要是不舒服，就靠着我吧？”
“不用。”二宫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真的，那路灯靠着不……”樱井又重复了一遍。
“不用。我说真的。”二宫的态度也不输坚定。
“那…那就，就这样再等等吧。”樱井认输了。
05
二宫和也的腿已经站得发麻，可出租车依然没有来，他简直怀疑是不是樱井翔也闭起了眼睛所以把车都错过去了。于是，他偷偷睁开眼去看樱井，却见他认认真真地在盯着车开来的方向，上半身满怀期待地向马路那边探出去，可脚尖仍恰恰好地踏在地上那饱满的、魔法阵一样的浅金色光圈的边沿上，小心翼翼不敢越界的样子。二宫忽然觉得他可爱，便叫了他一声：“翔酱，好无聊啊。”
“嗯，是啊。”樱井回过头来看他，“你还头晕得厉害吗？头痛吗？胃痛吗？”
二宫和也其实很想快点回家、洗澡、睡觉，结束这个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夜晚，无奈还是头痛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小声答道：”还是头晕。“
樱井转过身朝他走过来，伸出手像是要扶他的样子。二宫和也忽然打了个寒战，赶在樱井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臂之前，勉强着把自己顺着灯柱下滑了不少的身子提起来，突兀地问道：”你说，如果我们不是早就相识，而是第一次见面，不得不一起在这里等车，会是怎样呢？“
”第一次见面？“樱井如他所愿停了下来，皱起眉头问他。
”也太无聊啦，我们就当作玩个游戏嘛……“二宫和也熟练地换上不会被樱井拒绝的口吻，那种乖小孩偶尔向父母提出恳求时的口吻。
”呃，那好吧。“再一次如他所愿地，樱井同意了，”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总之就是，我们的相识不是十三、十四岁，在中学。而是，现在，就在这儿，这条路上，二宫和也和樱井翔才第一次见到对方，好吗。“二宫和也使用了疑问句的助词和句式，但同时又并没有用问句的语气。
夏夜里的风像迷失了回家方向的醉汉，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真正酒醉的人在风的混乱轨迹之间无力地站着，试图在一场别扭的游戏里造出一个平行世界来。
06
“我们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们不是朋友。”二宫和也耐心地又解释了一次，“不过我们即将相识了。”
“好吧。”樱井翔决定接受这个夜晚突如其来的趣味性和二宫突如其来的兴致，“你好？”
“你好。今天晚上可真热。”
“是啊，不过还好风挺大的。”
“胡说，一点也不大。”二宫不满地皱了一下鼻子。
错了错了，樱井心想，你才不会这样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嗯…请问，你也是在这里等车吗？”
“等了不知道多久了！其实，到前面的路口等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拦到车了，但我喝醉了，走不过去啦。你呢？”
“我呀…我也喝多啦！”不知为什么，樱井也兴致勃勃起来。
“啊哈！醉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路边上像傻瓜一样站着，在这么一个热得要命的夏天的晚上，满身大汗地站在马路边上！”
又错了，樱井想，二宫和也只会对我说“像个傻瓜”这样的话，但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就放过你吧。不过，既然你玩得不怎么好，那我要是装得不像，应该也无所谓了？樱井这么想着，半开玩笑地问：“那……你为什么而喝醉呢？”
二宫和也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仿佛樱井问出了世界上最傻的问题似的。他笑得太不加控制了，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一歪就要栽向地面，樱井只好暂时放弃游戏设定，挽住了他的手臂，二宫也下意识重重地扶住他。就这一下踉跄，差点让两个人一起跌倒在热气仍未散尽的水泥路面上。路灯的光被樱井挡去了大半，二宫和也抬起头，想指出第一次见面的人可不会挨得这样近，可随即意识到造成这混乱局面的元凶好像正是自己，便又不好意思起来。
“Ni……我是说，这位先生，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樱井的声音里，笑意已经过度饱和。
二宫站直身子，从樱井身边退开两步，重新投入游戏里：“呃，我叫二宫和也，东京人，我喜欢文学，还喜欢…听实验摇滚。”
樱井翔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久才又把那股气呼出来：“真巧。我也是，不，我是说，我叫樱井，樱井翔。”
二宫和也在他重新获得的光亮里抬起头，眼神向上一扬攀上樱井的。他抬起手指向樱井身后，两个人不久前刚从那里出来的酒吧，“嘿，樱井，咱们去喝点什么吧？就去那个酒吧，柠檬水也好。”
樱井的眉头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我觉得到一个有冷气的地方坐坐，大概确实不错。”他说。
TBC
大家收到订碟的回复邮件了嘛？我已经等了两小时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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